劃錯重點的另類閱讀

聽眼前這個滿臉鬍腮，眼珠子像海底一樣深邃的男人講故事時，阿彬只有聚精會神，張嘴咧齒不斷點頭的份。那些都是學校課本甚至電視漫畫裡都沒有聽過看過的詭譎物事，隐隐然開鑿牽引出一道想像和知識的柔光。

新加坡作者黃凱德(黄凯德)的《豹變(豹变)》是本短篇小說，總共有10個故事。故事中或多或少皆繞著男性的生殖器官討論，誰長誰短？誰大誰小？誰還能有「平常」以外的特殊表現，例如「縮陽」和練習「九九神功」。對於女性讀者而言，閱讀起來雖不吃力，但總還是有難懂或難以啟齒向人詢問之處，小說帶來意想不到的微妙反應，在此先莞爾帶過。

故事雖說是以新加坡農村為寫作背景，但讀著讀者總感覺故事像發生在1970到80年左右的台灣。尚在積累發展成大城市之前的既賣力又樸素，人民思考簡單而純良。

十篇與男性生殖器有關的短篇小說，依著男主角的年歲，從孩童時期寫到青春期，又從青年、壯年、直到老年。

一個男性自身最重要的器官之一，一個似乎能明顯等於個人實力的器官。於是書中有小男孩恐懼「縮陽」；有青少年好奇自己的下體與年齡相彷朋友有何不同；男孩生命繼續往前走，來到長大成人器官成型之後，還很幼稚地比較大小、比較型狀，各種衍生出的比賽能無中生有地發揮到極至。

老去之後的男性性器官，彷彿倒退逆行，從無法勃起，乃至外表怎麼看都嫌老。生殖與歡愉的樂趣，曾經經歷過又全然消失。

對應到書中背景環境的現實，那是馬來西亞人排斥華人到極致，因此一紙命令，強迫華人集中移民到當時什麼都沒有的新加坡重新安置。

成了一座孤島的新加坡並不氣餒，荒亂中長成秩序，雖沒有天然物資，卻讓自己成為國際上船隻必經的港口。

就像一位男性面對自己的生殖器，從幼時因不了解的無知惶恐，到聽予四周人的竊竊私語，好容易懷疑自己是否與衆不同，最後能因故看過一個又一個生殖器之後的終究放心。老去之後，這個不再存有實用性質的器官，又將如何看待和定義。

以男性看待自已與他人的男性生殖器，悠悠又緩緩道來自己某一段期間的心情；加之隨時代而不同的新加坡國情變化，二者終必融合，於是有了這本《豹變》。

細膩書寫男性每一階段對生殖器的看法，對應的是書家國歷程的起伏態式，恰恰因為是一種難得出現的相關聯，因此為讀這本小說帶來許多又驚又好奇的心情轉折。五顆星推薦這本黃凱德的《豹變》。

豹變
豹变

作者：黃凱德  黄凯德   @   2019 
出版社：寶瓶文化  
出版日期：2024/04/26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864064120
規格：平裝 / 208頁
出版地：台灣
本書分類：文學小說> 華文創作> 小說
本書分類：文學小說> 翻譯文學> 新加坡文學

轉載自~~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987479?sloc=main

《豹變》內容簡介

「這就是九九神功嗎？」

「這是每一個男人的符號。」

十則短篇故事，以嘲諷重現一個荒誕的新加坡。

　　▍一個嶄新未知、看似無比美好的世界將臨未臨，
　　▍那之前是一個布滿各式各樣錯覺的年代……

　　大規模豬瘟帶來「縮陽」的後遺症，人們相繼染病，影響遍及每個「光說不做」的男人。
　　動物園裡逃走一隻黑豹，生不出孩子的男人日日帶著母豬進森林裡做為誘餌──「豹鞭」是他最後的希望。
　　論及婚嫁的女友被壓死在倒塌的大樓之下，男人先是開始漏遺，接著不舉。
　　舞廳裡打雜的馬可波羅「天賦異稟」，成為祕密流傳的噱頭和表演……

　　▍不能縮，縮進去就沒救了──
　　▍如同馬奎斯以魔幻書寫被壓迫的拉美，
　　▍黃凱德以嘲諷重現一個荒誕的新加坡。

　　快速變動的時局隱含諸多可能性，市井小民難以切割對過往的眷戀執著，亦抑制不住對未來的期盼與惶惑。於此之間，誕生了一個個或萎靡、或任人觀看談論的那話兒──意即一個個卑微無用，而又懷著春秋大夢的男人。

　　曾任職社會線記者八年的黃凱德，以發生在新加坡1960-1980年間的真實事件為背景，寫成十則「下半身」串起的荒誕故事。荒唐又隱然混雜著真實不安的小人物處境，在硬與不硬之間，無力與躁動、企盼與想像緩緩流瀉。

　　本書獲新加坡《聯合早報》2019年度書選，2020年榮獲新加坡文學獎小說類作品。特別收錄新加坡作家彭志鳳原版書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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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縮了！縮了！」

　　男人的身體劇烈抽搐，那根東西也跟著如毛蟲蠕動。左鄰右舍都跑來看熱鬧團團圍住，也不知道是誰大聲喊道，反正圍觀者的眉心一繃，在那千鈞一髮的瞬間，都以為看到了那根東西正要縮進去。

　　父親和姑丈顯得手足無措，大家亂成了一團，男人的老婆伸手就要去拉，母親突然趨前擋住，幾乎是喊出來：「不能用手，會爛掉的，要用其他東西夾住，不能縮，縮進去就沒救了。」

　　母親說完後很自然地就用手上緊緊握著還來不及擺下的筷子，往那根東西使力地一夾。男人的那根東西在還黏著夜消醬汁的筷子的鉗制下就有如砧板上待斬的鱉頭……

　　──〈鱉瘟〉

作家推薦

　　張貴興
　　＿＿專文作序

　　王德威
　　甘耀明
　　陳栢青
　　詹宏志
　　楊隸亞
　　駱以軍
　　謝裕民
　　韓麗珠
　　＿＿強力推薦

　　「黃凱德以社會新聞記者的觸鬚和網羅，捕捉和消融新加坡這十多年的斑駁怪誕、奇崛軼聞，透過一批穿梭街頭巷尾的子民，像打靶集中火力連環炮擊他們生殖系統上的缺陷、異常和病變，描繪出一幅幽微飄搖、跳脫正史外的新加坡建國史織錦圖和萬花筒。」──張貴興

　　「新加坡除了已逝的李光耀、F1夜間大賽、泰勒絲演唱會，還有黃凱德從新聞裡走出來的庶民，荒誕而寫實地以男性的殘缺——縮陽、單睪等，隱喻社會的焦慮與不安，他們都不在賽車與演唱會觀眾席中。」──謝裕民
 

作者簡介

黃凱德

畢業於新加坡國立大學。南洋理工大學文學碩士。現為南洋理工大學中文系講師。善於跨媒體創意寫作，從廣告文案、影視劇本，寫到小說、現代詩。在報社當過八年社會線記者，寫成短篇小說集《豹變》。

【獲獎紀錄】
- 2015年獲選為南大中文系駐校作家。
- 2020年《豹變》、《dakota》獲新加坡文學獎小說類與非小說類。
- 2022年《小東西》入圍梁實秋散文大師獎，並獲新加坡文學獎非小說類。
- 2023年《如果愛情是一間鬼屋》獲新加坡《聯合早報》年度書選，新加坡與臺灣版（寶瓶文化出版）同時拿下《聯合早報》最佳書本設計。

【出版作品】
-《跳死為止。》（文集，1995）
-《修訂版》（詩集，1996）
-《代誌》（散文與短篇小說集，2004）
-《又暗又光亮》（文化評論集，2015）
-《三四行》（半詩集，2016）
-《dakota》（地方志，2018［已出版英譯本］）
-《豹變》（短篇小說集，2019）
-《三四行2》（半詩集，2021）
-《小東西》（散文攝影集，2021）
-《如果愛情是一間鬼屋》（詩集，2023）

 
目  錄

推薦序──沒有暴風雨的美麗新世界◎張貴興

鱉瘟
我是李小龍
莫比烏斯之帶
九九神功
豹變
雙槍
聖誕島來的男人
包
馬可波羅
美麗新世界

後記──一本小說集的始末
原版書序──從《豹變》發現另一個創作維度的黃凱德 ◎彭飛

推薦序

沒有暴風雨的美麗新世界   by  張貴興

　　印象中，新加坡有兩個國父。第一個是一八一九年把新加坡建立成東南亞海運樞紐的英國人史丹佛．萊佛士（Stamford Raffles），第二個是日本戰敗後帶領新加坡尋求獨立、留學英國時誓言把英國人趕出新加坡、高豎「馬來西亞人的馬來西亞」大纛，而讓新加坡一九六五年被逐出大馬的李光耀。新加坡從六○年代的沼澤、苦力、漁民、豬和鴨子徜徉的淒風苦雨中，蛻變成八○年代亞洲國際金融中心的美麗天鵝，這個經過短短十多年冶煉搥打的經濟鋼鐵小龍，就像黃凱德小說中不時騰空躍出的武俠符號，從一個沒有武功底子的弱小，複製和進化成「像李小龍那樣」的大俠。

　　凱德以社會新聞記者的觸鬚和網羅，捕捉和消融這十多年的斑駁怪誕、奇崛軼聞，豬瘟引爆的縮陽驚恐，反共剿共的單卵和隱睪症，碩大奶子的數學老師陰陽人，販賣壯陽藥和密練九九神功卻自我去勢的風流水手，尋覓豹鞭企望一舉得子的碼頭搬運工，出沒無常且藝高膽大的雙槍（屌）俠盗，渴望和已為他人妻的逝愛一半骨灰共葬的情痴，巫華通婚的割禮世俗，擁有巨屌而使白種人嘆服的舞廳雜役，摯愛驟逝後無力勃起的年輕人……凱德透過這一批穿梭新加坡街頭巷尾的子民（七成以上是華族），像打靶集中火力連環炮擊他們生殖系統上的缺陷、異常和病變，描繪出一幅幽微飄搖、跳脫正史外的新加坡建國史織錦圖和萬花筒。

　　凱德的幽默、黠慧、調皮和優秀小說家的特質，充分展現在十篇小說的奇思妙想中。妄想藉著豹鞭（卻是一隻母豹）增強精蟲威力的男人，以帝王功討好女人但無法搏得愛人青睞的情（孬）種，陰莖莫名其妙塌陷的全民焦慮，精於搏擊但死於非命的單卵「假李小龍」，看似市井小民的鄉野怪譚，都是點燃八○年代四「小龍」之一經濟躍飛的華麗詭譎的煙火。

　　凱德在〈馬可波羅〉中，有意或者無意地側寫了島國的啟蒙成長儀式。黃亞福，又名傑克和馬可波羅，名字多樣怪異，大屌傲人，引來眾人求見，一睹風采。「日軍投降後雖未留下滿目廢墟瘡痍，但是回歸重掌這個方寸之地的大不列顛政府，似乎已經嶄露疲態……宣布緊急狀態也只是權宜之計，森林郊區是一場生離死別的暗鬥廝殺，城鎮市區卻是另一副醉生夢死的景致」。黃君任職的舞廳中，「歌舞昇平」、「花花綠綠」和舞廳外的「騷亂動盪」、「鬥爭反抗」，一體兩面。舞廳的畫師彩繪的舞臺布景，「不管是赤道的椰叢蕉林，或者羅馬的深宮庭院，舞臺上擺置的七彩布景，以及舞廳外頭張掛的廣告布條，全然都出自他的手筆」，若虛若實描繪了島國未來憧憬。那位「要把殖民地政府趕走，要自己治理自己的地方，要把不良的壞分子消滅」的假面書生林少華，利用黃亞福親炙舞廳的糜爛敗壞，演出一場矯揉造作的反黃舞臺劇後，讓黃亞福不自覺和不示弱地掏出大屌示威和反擊。

　　〈美麗新世界〉出現在最後一篇，也許自有作者用意吧。在埋葬女友的大樓廢墟和重建中，男主人翁陽具的「頹然塌陷」和再度「矗立」，象徵一個美麗新世界的誕生契機。莎士比亞《暴風雨》中被弟弟篡權而被放逐荒島的公爵，憑藉魔法拯救島上的受難精靈，天真善良的女兒對人性和島上的封閉世界讚嘆：「人類有多麼美！啊！美麗新世界……！」《暴風雨》已有隱晦的反烏托邦，赫胥黎的《美麗新世界》更明顯了。莎翁《暴風雨》介於神話和童話，赫胥黎《美麗新世界》更是發生在二十六世紀。建國近六十年的新加坡是新興國家，在這個以華人居多的英語國家，在種族、教育、語言、政治和文化的多邊夾縫和困境中，黃凱德十個精彩的小故事是這個高度發展海島幽冥年代的原始圖騰，其中也可能深藏著龜裂或深耕這個國家的卑微種子。

　　兩位國父一白一黃、一隱一顯、一陰一陽、一古一今、一遠一近的巨靈，依舊凝視著這個繁華平靜、無風無雨的美麗世界。黃凱德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新加坡人，有足夠資格以小說對新加坡「說長道短」、「平衡陰陽」，這也是小說有趣和迷人的地方。獨到的取材和構想，陽剛且新穎，荒謬又嚴酷，點睛畫龍，鄭重推薦。

後記

一本小說集的始末

　　那話兒說來不長，但是故事必須在中間講起。

　　大學畢業後去了報館當記者，新人一概跑意外線，好聽一點叫做社會新聞，其實就是唯恐天下不亂。那時我已經出過兩本書，似乎符合文藝青年的條件和假象，所以身邊的朋友同學都認為，我肯定會感到適應不良。但是，腥膻色混沌不明的世俗，其實更加貼近我頑劣的脾性。

　　一轉眼就是五六年，見多了起伏曲折的案件，就覺得自己可以正經開始寫小說了。不過，我無力也不願意面對這個時代，然後就打算不如從匆匆逝去的那個世界，像是在舊報紙堆中已經發霉發黃的標題底下，放一兩個像我一樣，感到不合時宜的人物，看看會發生什麼自然而然，但是又稀奇有趣的事情。

　　小說從前是街談巷語，里弄之間此起彼伏的叨絮和傾聽，用自己的個性將現實再敘述一遍，配合夏天寒凍冬天熱暖的腔調，偶爾突然穿插一隻路過野狗的目光，或者青苔攀附石牆的氣味，真真假假永遠不會離題，日子單調枯燥的內容於是多了生命和生活的細節。這種說故事的形態和方式，當然已經過時，不過卻讓我感覺無比美好，彷彿人間的此情此景，正是一篇小說中的某一個角落。

　　這十篇小說的題材和構思，以及大部分的內容，差不多在我還當記者的時候，就已經大致完成了。當初的計畫是，從容隨興地修修改改，每年發表一篇，十年後就能順利出版一本小說集子了。

　　因為性格怠惰的緣故，原來已經安排妥當的情節，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我也從報館辭職，去了大學兼職教書。中間雖然寫了很多其他的東西，也出了預想不到的幾本書，可是這一批小說，卻彷彿被遺棄在記憶中的巷弄。

　　直到幾年前，參加了一個本地文學作品的翻譯計畫，我把發表過的小說拿了出來，換上不同的語言和腔調，得到另一種閱讀的視角和回饋，霎時萌起前世今生不堪回首的悔悟，突然決定還是把這些故事繼續說完吧。

　　於是我們來到了這本小說集的始末。感謝彭志鳳老師（彭飛）的序文，我念高中時大搖大擺，已經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學生，但是老師都一貫縱容，那是我寫作階段的最初，也是我最感動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