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的情況,因為那個事件太異常突出了,因此對記憶的連續性稍微產生障礙,以致「那時候」和「現在」分隔開來。老實說,我不願意想起「那時候」,想把那封印起來的心情。
不過到了六十六歲的現在,不可能忘記二十多歲自己的事,還有寫出那體驗的四十多歲的自己,說得誇張一點就像原罪般的東西。即便就算忘記,夜裡一個人獨處時「那時候的自己」也會忽然出現,注視「現在的自己」,我不得不去面對。
by 作者,2010年10月,<三個時間>
猛一回首,才發現被青春的自己打死,寫著後記<三個時間>的作家或剛閱讀完川本 三郎《我愛過的那個時代:當時,我們以為可以改變世界 (マイ・バック・ページ : ある60年代の物語)》的我,都那樣不堪一擊。我們以為自己愛過那個時代,也許其實我們更不想回首那個時代。
讀賴明珠翻譯的川本 三郎《我愛過的那個時代》,與其說讀文字讀故事,不如說最感覺是讀氛圍。
《我愛過的那個時代》(日語:マイ・バック・ページ ある60年代の物語,直譯:「My Back Page 一些60年代的故事」),日本評論家川本三郎的著作。書名來源於美國歌手鮑勃·迪倫的歌曲《My Back Pages》。1986年至1987年在雜誌《SWITCH》上連載,1988年由河出書房新社發行單行本,2010年由平凡社再次發行。
2011年改編為電影,由妻夫木聰和松山研一主演。
(資料來源~~網路wiki)
我個人並非「歴女(れきじょ)」型讀者,除了偶爾的宮鬥劇外,二次世界大戰之前為背景的故事基本上我是讀不下的。 一九六八年發生在日本各大學的「全共鬥」老實說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想像中那只是學運或社會運動的一種,而無論二者中的哪一種,我在第一次讀大學時都玩過了。 前幾年看學運更有趣,感覺根本和當年自己參加的學運差不多,學生嘛,總有理想與理念,想玩一玩的心態更多,其實出了社會賺錢先,誰還要參加什麼學生運動呢?
但是,川本 三郎的《我愛過的那個時代》很輕鬆從容地讀到最後三篇<Side-B>,來到逮捕事件時,我突然心一驚,川本 三郎在一九七二年時,因為私下採訪 思想犯/殺人犯 事件嫌犯並協助湮滅證據,而在「記者道德」與「公民道德」的法律邊緣間遊走。最後日本司法界仍將此案視為殺人,而將川本 三郎以協助犯的罪行予以判刑。這個判決結果即便放到現今,都並非沒有道理,作者的確觸法犯罪了。
我想起自己無知又大膽的第一次大學時代,因為讀了一間長期以左派著名的醫學院,又因為接觸了社會學,因此假日是參加一場接一場抗爭與運動,平時則玩當時未開放合法的地下電台,也擔任當時所謂「反對黨」民意代表的助理,寫文章辦雜誌,大抵當年能想到的反對運動我都長期參與,樂在其中,不能自已。走到現如今學過法律再回頭看,當年真是幸運呀,要不然好像幾乎每個行為都可能被判定是一次犯罪,數罪併罰,我要被關到猴年馬月去呢。
因此,雖然時空大不同,讀川本 三郎的《我愛過的那個時代》總覺得像讀年輕時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以為世上有正義,以為正義可以被伸張,以為正義就是自己理想中的那種態樣。二十幾歲的孩子,從現在往回看,二十幾歲還真的只是孩子啊。
孩子啊,妳當年怎麼什麼都不怕呢? 現在50歲的我,想向當年20歲的我這樣問。
「從此以後 我們 長大了」 by 漫畫家,樹村Minori,<贈品>
後來的作者川本 三郎又經歷過哪些事情呢?《我愛過的那個時代》開頭兩篇序文交代得非常清楚。「從此以後 我們 長大了」,學會放棄一些什麼,學會妥協一些什麼,學會不得不低下頭來為不必負責任的事情而道歉。
我們變成了大人,卻永遠失去了純真與勇敢。沒可能再怨,其實也無悔,讀川本 三郎《我愛過的那個時代:當時,我們以為可以改變世界 (マイ・バック・ページ : ある60年代の物語)》,意外將我帶回最燦爛的青春年代。
我愛過的那個時代:當時,我們以為可以改變世界
マイ・バック・ページ : ある60年代の物語
作者:川本 三郎 KAWAMOTO SABURO @ 1988 2010
譯者:賴明珠
出版社:新經典文化
出版日期:2011/10/13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868761605
規格:平裝 / 256頁
出版地:台灣
本書分類:文學小說> 翻譯文學> 日本文學
轉載自~~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521521
《我愛過的那個時代:當時,我們以為可以改變世界》內容簡介
衝擊!撼動日本社會爭議話題作
妻夫木聰vs.松山研一首度同台飆戲,青春演出!
那個一點也不溫柔的六○年代,究竟,我們相信的是什麼?
我確實因為川本三郎,而對村上春樹和他的作品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賴明珠
Suntory學藝賞×讀賣文學賞 × 桑原武夫學藝賞 × 每日出版文化賞受賞作家
「東京學」第一人川本三郎渾身之力作 一本考驗時代價值觀的青春回憶錄
一九六八年,日本各大學發起了以意識形態為主的鬥爭浪潮,出現學生組織的「全學共鬥會議」(簡稱「全共鬥」),罷課、占領大學校園等場面愈演愈烈。一如許多目前仍活耀於日本藝文界的創作者,作者川本三郎與他們同樣是「全共鬥世代」。
在這個日本社會思潮震盪最劇烈的時期,川本三郎以一個初出茅廬剛跑週刊新聞的新人記者身分,完整描繪出當時社會浪潮,讓這本作品成了六○年代的最真實見證。而他更親眼目睹東大「安田講堂事件」,這個大時代發生的事件,後來履次由村上春樹關鍵性地寫在《聽風的歌》、《1973年的彈珠玩具》、《挪威的森林》、《1Q84》等作品中。
時間也無法療癒的傷痛,一段作者數度提筆無法寫成的青春挫折物語
本書文章最早連載於一九八六年至八七年日本文化創意人喜愛的藝文雜誌《SWITCH》,專欄名稱為「The Reading」,由該誌發行人新井敏記先生總策劃,並與角取明子小姐親自拜會川本三郎邀稿。最初原本只是希望讓八○年代的年輕讀者能理解六○年代的人事物而書寫,沒想到川本三郎寫著寫著,最後卻變得不得不整理思緒,提到一九七二年改變他一生,讓他久久無法提筆寫作的專訪思想犯(殺人犯)事件。
他因為私下採訪嫌犯並湮滅證據,走在「記者道德」與「公民道德」的法律邊緣。最後還是因為受不了精神壓力,遂向警方坦承事件發生經過而身繫囹圄。因為這樁「朝霞自衛官殺害事件」,他成了日本最受爭議的文壇評論家。正因為如此大膽的交涉過程,更清楚地描繪出當時年輕人的不安與衝動。儘管傷痛,作者藉由這些文字的呈現,宛如電影一般讓我們清楚看到了日本六○年代末期,一個個「我們相信一定可以做到」的青春姿態。
極其爭議引爆話題改編電影
《我愛過的那個時代》在日本感動無數後輩文創名家,讓山下敦弘、向井康介、西川美和、野田秀樹、松本大洋等人推崇備至。這些儘管都不曾親眼目睹、經歷過六○年代的創作家,憑著他們對於當時文化思潮的喜愛而興起拍成電影的念頭。由於牽動到日本社會至今仍無解的心結,電影劇本更耗費三年才完成。最後選定兩大主角,由妻夫木聰飾演時任記者的川本三郎,松山研一擔任書中嫌犯K的演出,兩大男星破天荒地同台對戲。電影主題曲為巴布狄倫名曲〈My Back Pages〉,日本國民創作歌王奧田民生與真心Brothers重新詮釋。
作者簡介
川本三郎∕KAWAMOTO SABURO 1944 ~
評論家。1944年生於東京。東京大學法學部畢業後,進朝日新聞社。歷經《週刊朝日》、《朝日雜誌》記者,進入評論活動。自由文字工作者,持續從事文藝、電影評論、翻譯、隨筆等多項領域分明的執筆活動。特別喜歡楚門.卡波提作品,並翻譯其作品無數。
著作《大正幻影》(獲Suntory學藝賞)、《荷風與東京》(獲讀賣文學賞)、《林芙美子的昭和》(獲每日出版文化賞、桑原武夫學藝賞)、《看電影就知道的事1~3》、《現在,還想妳》等多數。
譯者簡介
賴明珠
1947年生於台灣苗栗,中興大學農經系畢業,日本千葉大學深造。回國從事廣告企畫撰文,喜歡文學、藝術、電影欣賞及旅行,並選擇性翻譯日文作品,包括村上春樹的多本著作。
目 錄
◎推薦序 辜振豐
◎譯者序 賴明珠
Side-A
◎看了《沒有陽光》那天
時代一點都不溫柔,那個時代的象徵,說起來就是經常在下雨……
◎69年夏
回想起,那太陽非常熱的六九年盛夏。我二十五歲。
◎蒙受幸福恩惠的女子,死了
我想她一定是個比別人加倍溫柔的女孩,但似乎不喜歡當一個藝人,做演員這個工作。
◎死者們
日常生活中到處都有人死掉,生的中心就有死,而且「我們」並不避開那死,反而想去親近。
◎罪惡感
記者難道不是應該先去救助即將被殺害的人嗎?在按下快門之前,不是應該先制止美軍嗎?
◎拒絕採訪
我想這些孩子擁有可以反抗的父親或許是幸福的。
◎都會有時很美麗
我離大學愈來愈遠,生活繞著電影、爵士樂、和戲劇打轉,街頭成了「我的大學」。
◎遠離越南
那說明了不管怎麼反對越南戰爭,自己反正不是當事者,只是從安全地帶鼓動反動運動而已……
◎現代歌情
搖滾,是在越南戰爭的體驗中所產生並茁壯起來的美國年輕世代的音樂。生活在溫吞吞日常中的我們,是不會懂得搖滾優點的……
Side-B
◎逮捕之前I
宮澤賢治和清水樂團—這兩點讓我信任了K……
◎逮捕之前II
我這邊冒著自己的風險還堅守「記者的道德」這原則,不向警察「通報」K的事。
◎逮捕和解雇
一九七二年一月九日,我被埼玉縣警察逮捕,因「湮滅證據」的嫌疑。
◎後記
◎新裝版出版記〈三個時間〉
推薦序
青春與告白——川本三郎《我愛過的那個時代》 by 辜振豐
《我愛過的那個時代》就是作者川本三郎對於青春時代的告白。一九六九年四月,作者進入朝日新聞社擔任記者,先後任職於《週刊朝日》、《朝日雜誌》。顯然,他所處乃是學運當道的六零年代,一開始認同抗爭運動所散發的熱血,因此極力要做個硬派記者,到抗爭的現場報導學生的一舉一動。在多年的採訪過程中,先後面對很多「全學連」主將,甚至後來的赤軍連份子。尤其是,採訪到一位叫K 的思想犯而有積極互動,但K後來犯下殺害自衛隊軍官事件,並把殺人證據——死者的臂章——交給作者,但他為了顧及職業道德,湮滅證據,以致遭到判刑。
作者隱忍十幾年,終於完成《我愛過的那個時代》,內容就整個事件坦白交代,並且評論六零年代的點點滴滴。川本三郎是日本知名的評論家,對於西方文學知之甚詳,因此本書頗像西方的告白文學。過去,奧古斯汀和盧梭都寫過《懺悔錄》,而左派學者也曾出書批判自己,例如法國的路易.阿圖塞(Louis Althusser) 和埃德加.莫蘭(Edgar Morin)也寫過《自我批判》。內心有魔咒的存在,總是需要語言文字的呈現,才得以解除。顯然,作者的青春、理想、困惑、絕望、罪惡感也因為此書而讓他的精神得以再度復活。
不過,要了解本書,熟悉日本六零年代是有必要的。二戰之後,美軍進駐日本,開啟了美日的結盟關係。但正當日本重建時,年輕人並非沉溺於消費名牌商品,而是投注於各種抗爭,如反越戰、反體制、反美國帝國主義、反成田機場建設。當時的抗爭主力就是充滿活力的青年學子。學生在社會階層中一直處於邊緣,他們往往受到漠視,更不用說權益。他們在學校中經常接觸到各種新興思潮,以至於對於國際現勢、政治、社會的各種問題較為敏感。難怪,最富於改革和抗爭的一群要算是年輕人。
自日本大正時期以來,左派學生早已形成一股勢力,在戰爭期間受到軍國主義政府的壓制,但戰後立即發揚馬克思主義的傳統。他們認為抱著書本,並不是很踏實的作風,因此如何展開具體實踐乃是最重要的課題。此後,很多高中生和大學生開始跟日本共產黨互通聲氣,同時各地的學生會也展開全國大串連。然而,經過時間的推移,他們發現日共的獨斷作風,儼然形成一個小體制,處處耍弄權力,使得他們的抗爭難以伸展,同時國際共產陣營的變化,更連帶地影響兩者之間的關係。
例如,一九五六年二月,蘇聯共產黨第二十回大會,赫魯雪夫針對過世的史達林展開批判,到了十月更派兵大舉鎮壓匈牙利。對此,支持蘇聯的日本共產黨也難逃學生的質疑和批判。這一來,支持日共的學生黨員乃和這個組織漸行漸遠。強調自主性的青年學子便加緊腳步在各地積極串連。當時,最具活力的組織當推「全學連」,而他們最大的貢獻就是「安保鬥爭」。
所謂「安保鬥爭」,顧名思義就是為了阻止日美安保條約的修訂而展開的反帝、反政府的鬥爭。一九五二年,日本和美國在舊金山締結「日美安保條約」,文中明訂美軍可以繼續駐留日本,這就是因應當時的全球冷戰結構,其目的就是加強兩國的合作,以繼續鞏固資本主義體制。一九五七年,日本更同意美軍可以更新武器,於是首相岸信介公開聲明「日美新時代」的來臨。接著,便是準備簽署修訂版的「安保條約」。不過,內閣的這項舉動卻激起日本民眾和學生的大力反對,因為一來日本政府的主體性蕩然無存;二來日本隨時會再陷入戰爭的火坑。
此後,一波波的抗爭活動相繼爆發。以全學連為主體,加上勞工大眾共計兩百多萬人大舉上街抗議,而日本政府也派出大批警力,以便大舉鎮壓。令人驚訝的是,一九六零年元月十日,為了抗議美國總統艾森豪訪日,群集街頭的人數竟然高達五百八十萬人。此後接連的抗爭持續進行,但不幸的是,元月十五日在衝突過程中,東京大學女學生樺美智子遭警察的棍棒打死。這個事件非但激起民眾學生的憤怒,而且東大校長更嚴詞批判警察執法過當。這一來,給予政府和警方不小的打擊。大家對於政府的反感立即升到沸點,而學生所散發的反戰和反體制的訴求更獲得民眾示威鼎力支持。
作者身處的一九六零年代,除了抗爭之外,也激盪出文化的火花。他們聽搖滾樂、觀賞有關不良和嗑藥的電影,如《午夜牛郎》、《逍遙騎士》。而學生也經由小劇場的演出展開抗爭,像唐十郎的「狀況劇場」、佐藤信的「黑帳篷」。值得一提的是,他們的演出並未獲得批准,於是到處受到驅趕,例如,狀況劇場就曾經在新宿公園一邊被警察追,一邊在車上演出,而觀眾也跟著跑來跑去,因此創造出一齣別出心裁的前衛劇。這齣戲碼其中一位演員就是作者在書中提到那位叫「□赤兒」的怪優演員,平時經常坐在他隔壁公寓前膝上抱著貓在曬棉被。後來,□赤兒自組「大駱駝艦」劇團,十幾年前曾經到台北演出《死者之書》,大獲好評。
其實,在初期的抗爭中,連現場採訪的媒體記者也伸出援手,正如同作者指出,在採訪成田機場建設反抗活動中,TBS電視台記者提供採訪車給農民搬運「武器」的「方便」。這事情被發現後。「記者能涉入對方多深」成為採訪反體制運動記者經常面對的課題。」接著,他說:「比我資深很多的前輩記者們曾經談起,六○年安保時,用採訪車載被警察的警棍打得傷痕累累的學生們到醫院去的經驗。不過那還是在「人道」大義名分上站得住腳的立場,算是好的狀況。某種意義那還是個牧歌般的時代。」
所謂「牧歌」就是一搭一唱,民眾、記者、學運份子大家相互支持,但後來抗爭運動卻開始變質了。有些學運份子竟然到處丟炸彈、甚至到水廠下毒而危及老百姓的生命安全。其背後原因乃是基於權利鬥爭和路線之爭,其中學生團體更產生「赤軍連」。這個組織強調軍事武裝鬥爭,也企圖向第三世界輸出革命。此外,還會運用權力處決內部的「叛變份子」。一九七二年二月,赤軍連以「反共產主義」為名處死十二名同志,但同月十七日,以森恆夫、永田洋子為首的份子遭到逮捕。而另一批以□口宏為首的六名殘餘份子,於二月十九日逃向長野縣輕井澤的河合鋼琴保養所「淺間山莊」,劫持管理員夫人牟田泰子充當人質。當時,警方出動一千五百名警察將建築物團團包圍。
經過十天的對峙和槍戰,警方於二十八日展開攻堅,救出人質,並逮捕這些赤軍連份子。當時,NHK 從早上九點四十分到晚上八點二十分現場轉播這場激烈的槍戰,收視率竟高達九十八.二%。顯然,民眾對學運的惡質化開始產生極大的反感。
但對於作者而言,在淺間山莊事件之前,他對於K殺害自衛隊軍官也慢慢產生「討厭的感覺」,正如同他引用哥哥的話——「(殺害自衛官)那個事件,我總覺得是個很討厭的事件,就算有信條的不同,但安田講堂事件、越南反戰運動、三里塚農民反對機場建設事件,都沒有討厭的感覺。但這次事件卻總是有討厭的感覺。」而面對淺間山莊事件,作者認為「自己所夢想的東西,化為泥濘完全崩潰解體。」看來,他跟哥哥以及一般民眾的觀點逐漸一致。到了七零年代末期,學運逐漸銷聲匿跡,同時日本的經濟正急速成長,而正式宣告消費社會的來臨。
綜觀本書,我十分欣賞作者書寫過程中坦率而客觀的態度,就像他指出:「事件經過十年以上,我總算開始覺得或許能把自己的事件稍微隔一段距離、客觀地寫出來的時期了。」接著,他說:「被朝日新聞社免職,從此成為一個自由文筆者,對自己的事件也有不得不自己做一個了結的義務。」本書曾在《Switch》雜誌連載,一九八八年結集成書,由河出書房新社出版,而去年再由平凡社推出上市。同時也改編成電影,「我」由妻夫木聰飾演,K則由松山研一飾演。
多年來,台灣引進日文小說總是限於推理、愛情、時代小說,除了村上春樹的作品外,很少涉及一九六零年代的內容。相信本書中譯本加上電影,讀者可以更深入了解日本一九六零年代的光與影。因此,我誠心推薦這本精采而坦誠的告白之作。
譯者序 by 賴明珠 二○一一年六月
我第一次讀川本三郎的書,是在一九八四年,書名叫《都市的感受性》。
這本書不但對東京這個都市做了透徹的分析,也對都市中的新銳作家村上春樹、村上龍、漫畫家大友克洋、導演森田芳光等,做了深入的介紹,引起我翻譯村上春樹作品的動機。
事隔多年,這次有機會翻譯川本三郎的《我愛過的那個時代》,感覺意義特別不同。
事實上《我愛過的那個時代》這本書早在一九八八年就出版了。這次因為拍成電影,重新改版,並出中文翻譯版。翻譯這本書,能對六○年代和八○年代兩個重要年代加深了解,自己感覺很幸運。
原來川本三郎不只是評論家,也曾經是新聞記者。
本書所描寫的正是作者年輕時候,二十幾歲大學剛畢業,到「朝日新聞社」當記者,上班前三年所發生事。以一生來說,是正值青春就碰到巨大改變的關鍵時期。
以時代來說,剛好碰上美國越戰打得最激烈,嬉皮風盛行到亞洲,日本全共鬥學生運動最熱烈的時期。政治動盪不安、社會型態轉型、意識型態轉變、兩性觀念開放、文化藝術創新、音樂活動頻繁、經濟發展起飛的最精彩蓬勃時期。是一個充滿反傳統、反體制、充滿顛覆、動盪、和創新的時代。也是一次次抗議都被壓制下來,身邊很多人死去,充滿挫折和傷痕的時代。
作者川本三郎,一個東京大學法學院的學生,看到報紙上自由攝影師從越戰前線拍回來的照片,熱血沸騰立志要當新聞記者,第一年沒錄取,不惜等一年重考,一面待職,一面在新宿打工。考上記者後,隨前輩記者站在自己原來就讀的東京大學法學院大樓屋頂,觀看對面安田講堂事件的現場,學生們困在裡面和機動隊對峙丟石頭的場面。心情上彷彿還是學生,身上卻戴著採訪臂章站在記者冷眼旁觀的立場。雖然可以安全出入校園,心情卻七上八下左右為難,看不下去,終於走出校園。
採訪學生運動的大學生、高中生;採訪美軍基地反戰酒吧的酒保;和週刊封面女郎美少女去看電影;到東京街頭流浪一個月,接觸各種奇怪人物寫成專欄;和美國記者一起採訪機場抗議活動;最後採訪一個思想犯的殺人事件,為了嚴守記者的職業道德,不肯向警察透露消息來源,不惜被捕入獄的精神掙扎。
作者年少輕狂時的一頁往事。
年輕人的正義感和天真,遇到大時代一件又一件的重大事件,一個又一個奇人怪事,驚慌、害怕、憤怒、挫折、孤獨、羞辱。
被報社免職,告別記者生涯,轉為自由作家,成為專業文藝評論家。
經過十幾年的傷痛之後,作者終於能平心靜氣而毫不藏私地一點一點寫出當年的往事。
一頁青春的自白,一頁時代的見證。
我很驚訝,或許可以說很巧合,川本三郎這本《我愛過的那個時代》和村上春樹的近作《1Q84》提到的時代背景,可以說互相輝映。換句話說,可以拿《我愛過的那個時代》來對照解讀《1Q84》。
一九八二、八三年我從幾本雜誌的書評上看到村上春樹的名字和簡介,開始讀他的作品。但直到八四年讀到川本三郎的《都市的感受性》,才對村上春樹這位作家和他的作品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我寫了一篇文章介紹村上春樹並翻譯他的三篇短篇投到《新書月刊》。從此二十多年來在翻譯村上春樹作品的過程中,能順利掌握村上文體的特殊風格和微妙氣氛,我想第一個應該感謝的就是川本三郎。
仔細回想起來,從《聽風的歌》、《1973年的彈珠玩具》到《挪威的森林》,很多作品也都提到全共鬥時代的事情,村上春樹和川本三郎二十幾歲青春時期,確實共同呼吸過東京六○年代後期到七○年代初期的時代空氣。
川本三郎是東京大學法學院的高材生,當同學拚命用功準備司法考試,拿律師資格時,他卻寧可去看高達的電影,去報社應徵新聞記者。
那時越戰打得正兇,美國反戰情緒高張,嬉皮高喊「Peace & Love」的呼聲和生活風潮流傳到日本,蔓延全亞洲。記得當時的臺北,男生留起長髮,穿喇叭褲,女生穿起超短迷你裙。
《我愛過的那個時代》讓我更能具體感受到,造成他寫《都市的感受性》中,東京〈無機的都市惡夢〉、〈變貌的時代空間〉、〈自閉時代的作家們〉的時空背景和前因後果。
因而《我愛過的那個時代》不但是川本三郎自己的「青春手記」或對自己年少輕狂的「懺悔錄」,同時也可以說是一個關鍵性大時代年輕人的「世代集體風俗實錄」。可以說為日本同時代許多作家的小說解開了許多謎題。
例如為什麼村上春樹的小說經常提到學生運動?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死去?為什麼有那麼多大學生中途退學?為什麼年輕人到全國各地去流浪?為什麼新宿車站附近流浪漢瘋子和藝術家特別多?那個時代流行了哪些歌曲?
川本三郎比村上春樹大五歲,年齡相近,興趣也相近,兩個人英文都很好,喜歡讀世界文學、看各國電影、聽爵士音樂。性向接近,自然對事情的感覺也很接近。
安西水丸在畫川本三郎和村上春樹兩人的頭像時,眉毛、鼻子、眼睛,五官幾乎完全一樣,只有川本頭髮長一點,村上頭髮短一點不同而已。有人還問過村上,他們是不是兄弟(《村上朝日堂反擊》,P239)。
村上春樹剛出道時,川本三郎就率先在文學雜誌上介紹。〈一九八○年代虛無世代 村上春樹的世界1〉(《SUBARU》八○年六月號)、〈都市中的作家們,村上春樹和村上龍〉(《文學界》八一年十一月號)、〈讀《尋羊冒險記》村上春樹的世界2〉(《文學界》八二年十二月號)。這三篇都收錄在《都市的感受性》中,成為解讀村上春樹早期作品的重要參考。
川本三郎是一位文化素養深厚,能洞見時代趨勢和作家特色的傑出評論家。雖然後來有許多人研究和評論村上春樹,然而以我個人的主觀似乎都沒有一位能超過川本三郎。臺灣的讀者能比全世界的讀者率先讀到村上春樹作品的中文翻譯,我想也應該感謝川本三郎。
六○年代是一個什麼樣的時代?
村上春樹的近作《1Q84》中所提到六○年代的安保事件、全共鬥事件、安田講堂事件、聯合赤軍事件。都能在《我愛過的那個時代》中找到事情的來龍去脈。更能了解為什麼六○年代對日本往後的影響會那麼深遠。
《我愛過的那個時代》也是一本充滿爭議性的書,價值觀從不同角度,有不同的解讀。那殺人事件,應該堅持記者立場「隱匿消息來源」不報警?還是站在普通人的立場立即報警?作者心理非常矛盾,當時報社主管也未能給他適當指點。
一個事件改變了作者的一生。
被警察逮捕,被報社免職,從一個青澀記者變成自由作家,後來成為傑出評論家,找到自己的另一片天空。這個轉變,或許反而是作者和所有讀者的福氣。
書中有許多自省的地方,學生自問:「你是誰?」作者自問:「記者,你是誰?」
許多人紛紛離去或死去。
大學生陸續離開校園。
有人尋短,有人互相鬥爭、抹殺。
天使般美麗的少女,也拋棄生命!
那個時代經常下雨。
雖然「雨」真的下了,但「雨」也暗喻子彈,就像中文有「槍林彈雨」的說法。村上的小說,常下雨。
那個時代美國歌曲,下雨也帶有反戰意含。心情上,其實並不簡單。
書中淡淡寫來,卻藏著深深的沉痛。
她死掉了,我卻活下來,現在,寫著這樣感傷的文章。
死曾經是「我們」生的中心。
…………
與其說喜歡爵士樂,不如正確說,是喜歡深夜可以暫窩的爵士喫茶店的我,和那些比我小五、六歲的瘋癲夥伴們,說要舉行一個柯川的「葬禮」,我們就到新宿西口的淨水場去。
…………
另一位H也是個輟學的年輕人。在東京的高中、大學一路參加學生運動,六九年夏天不再去大學了。然後離家出走,到日本列島像侯鳥般旅行。在福井鄉下當起農夫,到伊豆大島做樵夫的工作,到東京隅田川旁的山谷當土木工人,也當過長程卡車司機。這是當時學生運動所衍生的一種「脫落野郎」的生活方式。
…………
只能默默、呆呆地,眼看著自己所做的夢,想相信的語言,一一死去而已。
…………
我那時第一次明白,「不寫成稿子也是記者的工作之一」。
分析自己,也分析別人,分析別人,也分析自己。
《我愛過的那個時代》雖然是作者個人生涯中的一段短暫回憶錄,卻也成為見證一個時代的最佳紀錄,成為考驗年輕人價值觀的教本,成為解讀時代現象、世代個性、和各種作品的參考書。
或許因此,也使川本三郎成為一位傑出的評論家。
詳細資料
ISBN:9789868761605
叢書系列:文學森林
規格:平裝 / 256頁 / 16k菊 / 14.8 x 21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出版地:台灣
本書分類:文學小說> 翻譯文學> 日本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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