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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經典的怪物回來了!
《怪物》搶先試讀徵文活動
死亡是我的本質、我的身體、我的血液。
如果我不被允許擁有靈魂,那麼就讓我來製造恐懼吧。
【活動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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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介紹】
我看見一個似人非人的生物站在那兒俯視著法蘭根斯坦的屍首。它體型高大,四肢不成比例,一頭蓬亂的黑髮將臉部遮住,聽見我的腳步聲,它便轉過身來,露出了它的面容,其猙獰醜惡的程度實為我畢生僅見,使我不由自主的身子一縮,閉上了眼睛。這時,我突然想起法蘭根斯坦所說過的話。世上真有一個由人所創造的生物。
熱衷研究科學的維克多.法蘭根斯坦,創造出了以各種屍塊拼湊而成的全新生命,然而這個生命卻被他視為怪物,在追殺他的過程中,法蘭根斯坦耗盡了體力死去。在他臨死之前,將這個詭譎的故事告訴了探險家羅伯.華頓,華頓為了替死去的朋友復仇,決定追殺這個法蘭根斯坦所創造出來的怪物。
當創造者已經不在時,那個被創造出來的怪物會有什麼下場?是否註定過著與世隔絕、充滿仇恨的一生?
法蘭根斯坦的怪物花了十年的時間逃避自己的過去,逃避世人嫌惡的目光,也逃避羅伯.華頓的毒手。當華頓重蹈法蘭根斯坦的覆轍,同時也重新啟動了創造者和他的怪物之間的復仇戰爭。原本你追我逃的關係演變成一場相互報復的戰爭,華頓努力履行他在友人臨終時所立下的誓言,他心中那與日俱增、不停驅策他向前的恨意已化為魔鬼逐漸吞食他的心,而怪物則因為華頓殺害了世上唯一有可能愛他的女人,而展開報復行動。
為了報復,他長途跋涉至英格蘭,企圖殺害華頓的家人,不料卻結識了華頓那位喜怒無常的外甥女莉莉,並且愛上了她。為了使他的報復更加徹底,怪物劫持了莉莉,內心卻暗自希望對方也能夠接納他。兩人在各懷鬼胎的情況下,一起奔赴多年前法蘭根斯坦創造他的新娘、但後來又將她摧毀的荒涼之地。在那裡他發現世上還有比他自己更恐怖的怪物。
《怪物》延續了瑪麗.雪萊的歌德式恐怖小說經典之作《科學怪人》的故事,描述了法蘭根斯坦所創造出的怪物,如何在受到逼迫的情況下,發現了自己心中所具有的人性,如何逃離那位向垂死的法蘭根斯坦誓言要追殺他的船長,又如何抗拒那個可能使他們同歸於盡的女人。蘇姍.黑波爾.歐姬芙掌握了雪萊原作中的語言和哥德式的氛圍,以充滿同情心的角度審視文學史上一個飽受詆毀與誤解的人物,你絕對不可能不愛上這個版本的科學怪人。
【作者介紹】
蘇姍.黑波爾.歐姬芙 Susan Heyboer O’Keefe
童書作家蘇姍.黑波爾.歐姬芙,曾以《Death by Eggplant》一書入圍《迪士尼冒險雜誌》最受兒童歡迎的圖書獎項。她的其他作品包括暢銷繪本《飢餓怪物》(One Hungry Monster),以及《飢餓怪物ABC》(Hungry Monster ABC)。《怪物》是她為成人所寫的第一部小說。
【媒體推薦】
《怪物》大膽創新的程度並不亞於瑪麗.雪萊的原著。它承繼了後者的餘緒,令科學怪人活靈活現的重返人世。蘇姍.黑波爾.歐姬芙在書中塑造出了一些令人既害怕又著迷的怪物原型,將會使你通宵達旦不忍釋卷。
──凱斯.唐納修(Keith Donohue),《失竊的孩子》、《毀滅天使》的作者
生動、有力、扣人心弦、感人肺腑。從頭到尾節奏不曾須臾放緩。
──羅莎琳.邁爾斯(Rosalind Miles),《女人的世界史》、《伊莉沙白一世》的作者
一部情節灰暗、引人入勝的讀物,講述一個渴望成為人類的怪物,以及一些行徑有如怪物的人類,書中充滿了火辣辣的激情以及燒灼靈魂的仇恨。
──卡若琳.屠吉恩(Carolyn Turgeon),童書及青少年小說家
以充滿同情心的角度審視文學史上一個飽受詆毀與誤解的人物,文字雋永,令人難忘。
──梅根.泉思(Megan Chance),歷史小說家
歐姬芙根據雪萊的原著對「科學怪人」的心境和想法所做的揣摩頗具可信度,使得本書成為近年來有關科學怪人此一主題的著作中較為成功的一部。
──《出版家週刊》
歐姬芙並未忘記《科學怪人》這部經典之作最主要還是一部哥德式的恐怖小說,因此她把愛情、懸疑、驚悚和復仇等必要因素交織在一起,形成了這個引人入勝的故事。
──《書單》
美麗、極具原創性……技巧高超,富有企圖心。
──《一月雜誌》
即便書中的場景不同(其中包括繁華而沒落的威尼斯),但歐姬芙仍掌握了雪萊原作中的語言和哥德式的氛圍。如果你喜愛瑪麗.雪萊的《科學怪人》,那你一定不能錯過這本書。
──《紐瓦克明星紀事報》
歐姬芙為瑪麗.雪萊在其經典之作中所型塑的那個驚世駭俗的人造怪物,注入了人性與同情心,使它成為一個充滿矛盾的生物,既有好奇的心靈,也有著容易衝動的強壯身軀,以及屬於暴力罪犯的本能……你不可能不愛上這個版本的《科學怪人》。
──睡前好書網站
如果你讀過瑪麗.雪萊的原著《科學怪人》,或喜歡《科學怪人的新娘》等電影,那你一定要讀這本小說。
──《THIS文學雜誌》
令人著迷……一部引人矚目的小說新作。
──《土桑市民報》
我百分之百喜愛《怪物》這本書。蘇姍.黑波爾.歐姬芙雖然刻意模仿雪萊的文筆,但仍能保有自己的創作特色。書中的情節時而感人,時而悲慘,時而暴力,但感覺都很真實。
──Revish書評網站
歐姬芙的文字深沈、縝密、引人深思,顯示她對《科學怪人》有深刻的了解,也知道如何以最好的方式將這個故事重新加以包裝,呈現給現代的讀者……書中的情節扣人心弦、令人震驚,字裡行間充滿了悲天憫人的意味。
──讀者心得Linus’s Blank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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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序曲
北極附近
一八二八年十月十三日
羅伯‧華頓船長的私人日誌
我的身後躺著維克多.法蘭根斯坦已經凍僵的遺體。
天寒地凍,冷得我筆管裡的墨水都要結冰了。舷窗內側凝結了一層白霜,鉸鏈上垂著一根根冰柱。我的鼻息有如雲霧一般瀰漫在眼前的紙頁上。我若轉身,說不定會看見躺在我床上的那具屍首也已變得通體雪白。
我必須寫快一點,因為我的日誌可能是我死後唯一會留下的物件,但──瑪格麗特!我該如何描述之前所發生的事才不致讓人以為我已經發瘋了呢?
我說過,為了妳,我會把我們離別期間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記錄下來。妳讓我遭到放逐。我原本希望希望在這次流放過程中能夠得蒙上帝的恩典,成功的發現北極,增進世人對上帝所造的壯麗山河的認識,屆時我便得以返回家鄉,因為上帝若非認為我值得寬恕,否則怎可能賜予我如此的恩典?
然而,答案是否定的。如今連上帝也放逐了我。
此刻,在執筆之際,我的手顫抖著,而這不只是因為天氣寒冷的緣故。這些字跡潦草、墨漬斑斑的話語唯有妳能理解,而它們也註定了我一生的命運。
幾個星期前,我在雪地上救了一個男人。他當時已經奄奄一息,若非憑著他堅強不懈的意志,極力苦撐,可能早已沒命。
他說他名叫維克多.法蘭根斯坦。
又說他已經發現了創造的奧祕。
這個可憐的男人獲救後,便一再的告訴我一個荒誕不經、有褻瀆上帝之嫌的故事。他說他親手創造了一個巨大的生物,但後來它卻背叛了他並毀掉了所有他心愛的事物。當他意識到自己的愚昧行徑之後,便開始追捕它,直到它逃到這片杳無人煙的荒野。
當時我想他必定是在譫妄的狀態下才會口出此言,否則怎麼可能有人能做到他所說的那種事情呢?更何況那是如此僭越上帝權限的一個舉動。不過,他雖然神智不清,對我卻有一種奇特的吸引力,就像北方之於磁針一樣,使我日復一日的傾聽著他所說的故事,最後我終於體認到他正是我這輩子尋尋覓覓卻始終無法得到的朋友。瑪格麗特,妳很清楚我在這方面的苦惱。我一直相信自己註定要孤寂一生,除了妳以外別無友伴。不過,妳雖然明白我的苦惱,恐怕也無法完全體會我對他的仰慕之情,以及渴望他的友誼與愛的那種心情。
我開始想像你們兩人如果能夠見面將會是何等樂事,甚至已經開始忌妒你們彼此之間將會產生的深厚情誼。
然而,那使得我孤寂一生的邪惡力量仍不肯放過我。我雖救了法蘭根斯坦,卻已經太遲。他的身體一直未能康復,後來更隨著天氣而惡化,昨天黎明前便溘然辭世了。當時寒風悽悽,我相信我內心最美善的一部分也跟著死去了。
奇怪,我居然會在一個妄想篡改造物、褻瀆上帝的人身上看到自己。如今他死了……我開始不敢攬鏡自照。在鏡子裡,我會看到誰的臉?如果我掀起蓋在屍首上的毛毯,那裡會出現誰的臉?
我並未真正懺悔……
啊,瑪格麗特,我豈敢將這些想法寫在這裡?
法蘭根斯坦臨終時仍滿腦子幻覺。
「難道我就這樣死了,卻任由我的仇家活在人世?」他問。「華頓船長,請告訴我他最終還是逃不了的。」
看他如此沮喪與憂傷,我只好加以安撫,於是便順口說道:「你放心吧,他逃不了的。」事實上,這只是無心之言。
「你要替我完成心願?喔,請你發誓!發誓你會替我完成這件事。為了全人類,也為了你親愛的姊姊,請你發誓你會追捕那個怪物並且將它摧毀。」
「我可以向你擔保。」
他握了一下我的手後,便撇下我走了。
我站在那裡看著他,不知看了多久,直到我的船員們擔心我悲傷過度,派了兩個人來把我帶到甲板上為止。
死亡如影隨形,亦步亦趨。
不久,我聽見聲響,便回到船艙,只見一個似人非人的生物正站在那兒俯視著法蘭根斯坦的屍首。它體型高大,四肢不成比例,一頭蓬亂的黑髮將臉部遮住,一隻巨大的手掌朝著屍首伸了過去。聽見我的腳步聲,它便轉過身來,露出了它的面容,其猙獰醜惡的程度實為我畢生僅見,使我不由自主的身子一縮,閉上了眼睛。這時,我突然想起法蘭根斯坦所說過的話。
原來我這位至交所言不虛:世上真有一個由人所創造的生物。
「我是個不幸的人。」它說。
它的聲音柔和悅耳、頗為迷人,但它那帶著疤痕的黑色嘴唇所說出的語言卻是如此邪惡,聽起來分外可怖。
「我曾經殺害善良美好、手無寸鐵的人,把無辜的人在睡夢中勒斃,還曾經扼殺一個從未傷害過我的人。」他說著再度轉身注視法蘭根斯坦:「他也是我手下的受害者。我一邊追蹤他,一邊引誘他追捕我,直到他傷重不治為止。現在他蒼白、冰冷的躺在這兒,一動也不動。」
「他終於不必再受你折磨了。」我大聲說道。
「那我呢?我可以不再受他折磨了嗎?我像世間的人一樣,需要朋友、需要愛,但他卻讓我終其一生遭人痛恨。」
「像世間的『人』一樣?」我重複他的話。「你是在嘲笑我?還是嘲笑他?」
它試圖挺直身子,但卻因為船艙低矮,無法如願。
「這算是嘲笑嗎?他應該早就料到我在這世上不會有容身之處,也不會有人愛我。但他還是讓我誕生在這世上,而如今他自己卻死了。」
它的臉上露出毅然決然的神情。
「我也不想活了。我從死亡中誕生,也唯有在死亡中能夠得著安息。這樣我的心靈或許能夠得到我的身體從未享受過的平靜。」
說完他便從我身邊衝了過去,跳上甲板,從船上一躍而下,落在船邊的一塊冰排上,並且很快就被海浪沖走,消失在遠處的夜色中。
瑪格麗特,一個人的改變可以如此迅速嗎?他們說,透過上帝的恩典,人能在瞬間得救。我已經知道上帝的責罰可能同樣迅速。在那一剎,我的靈魂裡有什麼我不明白的東西起了作用。
這怪物的存在意味著什麼?它對我有何意義?我曾經答應法蘭根斯坦要摧毀它,但當時我以為它並不存在。我之所以許下這個承諾純粹只是為了要安撫他。
可是,瑪格麗特,如今我卻親眼看到了它,並且親耳聽見它開口說話。
這一剎那,我空泛的許諾立刻變成一個莊重的誓言。實踐這個諾言成為世上唯一重要的事。
於是,我命令下屬改變航向,去追蹤那個只有我一個人看過的怪物。雖然它曾經說過它要自我了斷,重回死神的懷抱,但對一個殺人兇手而言,撒謊算得了什麼呢?
瑪格麗特,我親愛的姊姊,我非得實現這個諾言不可。
我非得親眼看到它死去不可。
上午十點左右,當前方的航道漸趨狹窄時,我們把船帆放了下來。此時四下靜寂無風,天空一片澄明,海面平坦光滑,上面沒有一絲雲影。世界是靜止的,大地一片雪白,沒有任何生命跡象。唯一在動的只有我的前後方那緩緩飄移的浮冰。它們的動作雖然慢得讓人看不出來,卻總是在我眼角的視線中。
我命令一組海員爬上索具,並沿著欄杆站立,注意冰上的動靜,搜尋──什麼呢?我要他們搜尋任何原本不應該在冰上出現的東西。他們默默的監看了幾個小時,甚至幾天之久。船上的甲板雖無人走過,木板卻嘎嘎作響,四下儘管無風,船索卻撲拍有聲。遠處傳來震天價響的海冰崩裂聲。船員們默默探身,極目眺望,目不轉睛的看了許久許久,以至於他們的衣服和鬍鬚上都沾滿了厚厚的霜雪,目光也變得呆滯無神。
第三天,輪到第三班人員守望時,所有的船員齊聲驚呼:只見不遠處揚起一縷輕煙。一旁的雪地上佇立著一個黑影。它猛然的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中,彷彿我們的眼睛先前都被矇住了一般,直到它願意被人看見為止。
我拿起一把獵刀,插在腰帶上,然後便下令船員把小船開入水中,由兩名水手划槳,將我送到那塊大浮冰上。之後我便吩咐他們回到船上,自己則朝著那縷輕煙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一直走到浮冰的盡頭,只見那浮冰的邊緣以極為陡峭的角度伸入黑色的海水中,而那怪物就棲身在最靠近邊緣的地方。
它坐在一堆形狀奇特、頂端尖突、有如石筍一般的冰塊中,像是一個住在無頂岩洞中的國王,似乎毫不在乎那些冰塊尖銳、粗糙的表面。距它幾呎以外的地方生著一堆火(正是這堆火把我引到這裡來),裡面燒的是它的外衣。顯然它並不需要溫暖。
那怪物漠然的看著我走近。它的面容是那樣猙獰可怖,使我幾乎快要窒息。
據說神父在驅魔時最好不要對魔鬼說話。當時我為何要對那怪物說話呢?又為何要聽它說話?我應該立刻撲過去,割斷它的喉嚨才對。
「你說你要回歸死亡,但到現在卻還活著。」那冰冷的空氣使得我的呼吸變得急速而吃力。「你原本可以就此消失,讓我無從知道你的存在。你原本可以去到北極,奪走我另外一項珍貴的事物,而我也不會知道自己有什麼損失!」
「你是誰?」
「羅伯‧華頓,這艘船的船長。」
「你看起來很憤怒。」
它無動於衷的模樣激怒了我。
「你殺害了我最親愛的朋友。現在他已經死了,而你卻還活著。」
「我沒想到自己會這麼難過。他是我的父親。」
「父親?」
我猛然脫下手套,將刀子從腰帶裡拔出來,朝著它撲了過去,感覺就像撲到石頭上一樣。它當下也立刻掐住我的脖子,搖晃我的身體。在它那巨大的手掌中,我像個孩子一樣渺小。我瘋狂的朝著它砍了過去,刀鋒劃過它的脖子。它那可怕的五官憤怒的扭曲著,一把將我摔在地上,踹著我的手臂,使得我手中的刀子鬆脫,滑向大海。我連忙過去撿拾,因為:如果沒有刀子,我還有什麼力量對付它呢?
這時,那怪物朝我撲了過來,讓我意識到它有多麼巨大。它像一座山一般壓在我背上,幾乎要把我身上的每一根骨頭都壓斷,把每一塊肌肉都壓成肉漿。我伸長手臂想搆到那把刀子,但一碰到刀尖,它便像一具故障的羅盤的指針一樣轉個不停,每轉一圈便距離海面更近。
那怪物用它那隻大手撿起刀子,朝著我的手戳了過來,刺穿了我手部的肌膚和骨頭,切斷了我的中指。我大叫一聲。瑪格麗特,看到那幕景象,我居然像個婦人般的出聲大叫,至今回想起來,仍然羞慚不已。
當時雪地上鮮血四濺。我掙扎著跪了起來,心裡木然的想:真奇怪,我的手指居然離我如此遙遠。事實上,瑪格麗特,不光是那根手指而已:那刀鋒削過的位置正介於手指根部和幾年前妳送我的那枚金戒指之間,因此當下便使得那根手指和那枚金指環雙雙都離我而去。當時,那戒指仍舊套在手指上。
那怪物把刀子一揮,便將我的手指彈入水中。只見一抹白影和一道金光,之後那蒼白細長的形體便迅速的下沈,消失在漆黑的海水中。我再度發出一聲痛徹心肺的哀號。
那怪物一語不發的站了起來,轉身離去,無視於這嚴寒的天候,也無視於我的存在。只要它願意,它可以前往無人能夠抵達的地方,包括北極在內。
我不顧手臂上那如火焰般燒灼的痛楚,趕緊戴上手套,並用那管空蕩蕩的指套按住傷口以便止血,然後再用一隻手托住受傷的那隻手,開始走回船上。不一會兒,兩隻手套上便沾滿了鮮血。我感到頭暈,身子也開始搖晃,不久便倒在地上。後來,我的手下找到了我,當場便動手為我燒灼傷口藉以止血。其中一人拿出了隨身攜帶的火種盒,另一人將自己的手套撕成碎片,兩人合力升起了微弱的火焰,第三個人則取出一把刀子,擎在火上燒得赤紅。
我原以為傷口已經夠疼了,但是當他們用那紅通通的刀刃按住我的肌膚時,那痛楚變得愈發劇烈。
回到船上後,船醫還得重新切開傷口,將關節以上的骨頭碎片取出,並再次燒灼傷口止血。
昨晚,我輾轉反側,想著之前所發生的那些可怕事件,好不容易睡著後又反覆夢見一道金光消失在黑暗中的景象。今天早上,我才走出艙口,身子便可憐兮兮的顫抖著,受傷的那隻手一陣陣難以言喻的劇痛,完全無法使力。到了甲板上時,我嚇了一跳,因為四周的風景已經與先前大不相同。起初我以為是船員們趁著我睡著之際叛變,將原本應該往北行駛的船艦轉向,因此不禁怒火中燒,忘卻了身體上的疼痛,後來我才意識到我們已經被一群冰山包圍了,而且它們正一吋一吋的靠近我們,上演一場步調緩慢的死亡之舞。中午過後,起了一場大霧。這些足以置我們於死地的白色冰山隱藏在一片白濛濛的霧氣中,顯得更加可怕。整個世界彷彿陷入了一個瘋狂的狀態。
然後,瑪格麗特,在不到兩個小時之前,我們的船突然猛地震動了一下,船上的木板開始吱吱作響,顯然已經被冰山撞上。船員們紛紛飛奔至船側,拼命的把船推開。在他們的努力下,船身終於往後挪動,距離冰山大約一吋之遙。在來到船長室寫下這些文字之前,我先檢查了船隻受損的情況,並看了一下那些正列隊拿著水桶舀水的船員們。我明白:漏水的現象雖然並不嚴重,但在船身修復之前,還是絕對來不及把滲進來的水舀光。我們如果留下來,一定會慢慢淹死,我們的船也將逐步臣服於大自然的威力之下。船頭會先下沈。那時常讓我想到妳的美麗的破浪神將會最先嚐到海浪的滋味。
之前我原本打算用帆布包裹法蘭根斯坦的遺體,將他葬入海中。如今他仍將葬身於大海,但卻會以我的船為棺槨。而今而後,海水將是他的墳場,而冰雪則是我的墓地。永恆而公義之神已經為叛逆者備好了這個地方。我註定要被關在這間純白的牢獄中,遠離上帝和天堂之光,就像地心遠離極地一般。
但眼前還有一絲希望:船員們請求我暫時放棄目標,下令棄船,然後再沿著冰層往南行走,直到我們抵達有人煙的陸地或遇見在海上行駛的探險船隻為止。我已經下令將舀水的人數減半,以便騰出人手來將船上的補給品卸下,能搬多少就搬多少,這份航海日誌也將是其中一項。此刻,我的手下們正匆忙的為我打造一個擔架,但我必須努力自己行走,以免加重他們的負擔。瑪格麗特,這趟航程也許只有四分之一的人能夠生還,而且他們是否能夠得救完全要倚靠上帝的恩典。
上帝的恩典……
我已經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了。
此刻,那只遙不可及的金戒指仍在我眼前閃爍著微光,彷彿我在陽光下看得太久,那景象已經烙印在我的眼中似的。
第一部
羅馬
一八三八年四月十五日
昨晚我再度殺死我的父親。
那夢境一如往常:父親和我互相追殺,到後來我再也不知道他是誰,我又是誰,也看不出我們兩人之間有任何差別。
在夢中,父親在遼闊的極地上追趕著我,就像他在去世前那幾個星期一般,而我則再次從他的手中逃脫,並引誘他繼續追趕。我瘋狂的驅策著那幾隻為我拉雪橇的狗。寒風將牠們喘氣時口裡噴出的唾沫所凝結成的冰針吹到了我的臉上。牠們的身形被雪地上升起的濃霧所遮掩,顯得模糊不清。感覺上我正被一群來自地獄的白魔鬼拖向前方。
魔鬼。這豈不正是他看到我站起來時所說的第一句話?他辛苦工作,究竟想創造什麼?難道我只是一個拙劣的替代品?
在那個夢中──就像在實際生活中一樣──他永無止盡的追趕著我。跑著跑著,我們腳下的冰層裂開,發出了有如負傷的野獸吼叫的聲音。巨大的白色冰塊有如噩夢一般不斷隆起。最後我終於放棄乘坐雪橇,改以徒步走過那些支離破碎的冰層,攀爬一座比一座高的冰岩,躍過一條比一條寬的溝壑,只見冰層邊緣翻騰著黑色的海水。父親就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我聽到他口中喃喃說著「惡魔」與「可惡的東西」等字眼。然後,他的臉便出現在白霧中,表情和我一樣夾雜著恐懼與憎恨。我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而他的手也朝著我的脖子伸了過來。接著他便笑了起來。我心想:不知道我的臉上是否也露出同樣欣喜的神情。以上是我夢醒後所記得的所有情節。我知道我已經殺死了他,但不知道他是否殺死了我。
經過這十年的時間,我才體認到維克多.法蘭根斯坦原來是我的父親。如果他還活著,可不可能有朝一日會喊我一聲「兒子」?
四月十六日
華頓快來了。我那疤痕累累的身體可以感覺到這一點,就像久年的風溼病人每到快下雨時身體就會疼痛一樣。華頓就在距我不遠的地方,但他尚未來到羅馬。我還有多少時間呢?
四月十八日
我已經在羅馬待了許久,幾乎可以把它當成家鄉了。但我的夢境提醒我永遠不能讓自己太過安逸。毫無疑問的,羅馬就像其他任何城市一樣,只是華頓追緝我的另一個地點而已。
像羅馬這般宏偉壯麗的城市讓我更加意識到自己只不過是一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我心想我是否應該遵照許久之前自己所說過的話,結束我這條畸形的性命?我之所以沒有這麼做是否因為我太懦弱的緣故?難道我像人類一樣有著這種毛病?無論如何,我沒有這麼做就是了。我雖然是個被人創造出來的生物,是一個人造人,但還是緊抓著自己的性命不放。
四月十九日
我的預感果然沒錯:華頓再度找到了我。今晚我逃離了羅馬。
四月二十日
我在城外的一個地下墓穴棲身,暫時安全無虞。今晚我將悄悄溜走,前往北方,然後再決定下一個去處。此刻,我坐在這兒,看著周遭那些已經死去的弟兄,只見搖曳的燭光照在他們那高貴的頭骨上,被他們眼裡的黑暗所吞沒。就算被我下筆時所發出的如同耗子般的窸窣聲所驚擾,他們也不會抗議。我一度就像他們一樣,靜寂安詳、了無生命氣息並早已為人所遺忘,但後來我的父親為了展現他那邪惡的技藝,便將我據為己有。
我是由多少條性命拼湊而成的?我身上的部位是否來自不同的生命?我是男人、女人,還是野獸?我的兩手兩腳完全不搭調,顯然是來自四個不同的人。我的頭腦和心各自有著不同的期盼和夢想。我曾經看見過什麼?曾經知道些什麼?我現在還具備這些知識嗎?
波埃修寫得真好:
他既非無所不知,
也並未全然遺忘。
父親並不知道他剝奪了我多少東西:他使我身上的每一個部位都沒有了過去。
夠了!既然華頓緊追不捨,我必須擬定新的計畫。
當初我愚蠢的相信自己在羅馬會很安全,於是便棲身在「城中之城」梵諦岡的黑暗巷弄裡。我用斗篷的兜帽蓋住臉部,並屈膝跪坐在地上,甚至蹲著走路,以便掩飾我真正的身高。這時,我的身軀傴僂的像個駝子;我的肩膀、膝蓋和手肘形成了一個圓形,以致我的頭部看起來像是插在一顆圓圓的大石頭上。我可以一連好幾個小時維持這樣的姿勢,只有在聖彼得大教堂裡面才會站直。當初建造這座宏偉教堂的人都是矮子,相形之下,我的體型更適合這棟建築。夜晚時我睡在教堂裡,白天時則坐在外面的臺階上乞討,前面擺著一個凹癟的杯子,裡面裝了幾枚銅錢。
我為何要這麼做?事實上,我的身體粗糙,靠著極少量的食物便可以維生:在鄉下時我吃的是根莖、堅果和漿果,偶爾也吃動物的肉。在城裡,我吃的是別人不要的殘羹剩飯。對我而言,一片熱騰騰的、塗著大蒜、淋了橄欖油的新鮮麵包──這是羅馬的窮人常吃的食物──便已經是神仙美饌。
因此,我在教堂前的台階上所尋求的並非食物,而是一種精神食糧:在那裡我可以盡情的欣賞那些匆匆趕往市場購物或緩步去赴情人之約的羅馬婦女,並且時常為她們的美色所傾倒。
上個星期,當我正在聖彼得廣場上乞討時,看到一名女子從我前面跑了過去。她的臉色苦惱,但她的五官和身材卻是如此的美麗,使我忍不住對她多看了幾眼。她的皮膚白皙,一頭金髮,應該不是本地人,而是來自北歐,或許是為了追尋真愛才來到這裡。我心想:一個高尚、貞潔的女子怎會獨自一人在羅馬的街頭行走呢?是什麼樣的煩惱使得她那優雅的面容看起來悶悶不樂?我心想:世上只有我能夠減輕她的痛苦,只要她願意接受我的幫助。
妳是如此的美麗,
我的心該如何表達對妳的仰慕
並品嘗妳那神仙般的快樂?
願妳的倩影從此留駐。
我尾隨著那名金髮女子,並刻意與她保持一段距離,以免被她發現。只見她走到了一條街道上。那裡的房子窗台上都擺著盆栽,散發著歡樂的氣息。她在其中一棟房屋前停下腳步,用力的敲著房門。不久便有一名女僕前來應門。那美人看到她便立刻加以斥責,指控對方在昨天陪同女主人前往她家作客時偷了一個洋李。在盛怒之下,她那女王般高貴的面容變得一塊紅一塊白,眼神也顯得兇惡猙獰,後來她更像瘋狗一般,嘴角噴著白沫,用力的搥打那個女僕。後者若非用手扶著門框,恐怕早已倒地。
「不要這樣!」我大喊著衝了過去。
當時我感覺像是置身於一座美術館,正滿懷欣喜的注視著一幅美得難以形容的肖像時,卻突然有一名陌生人用剃刀劃破了它。
我從我的杯子裡拿出了一枚銅板。
「妳拿這個錢再去買一顆洋李吧!」我說。「這不過是一件小事。何況這女孩可能只是肚子餓了。請妳不要這樣橫眉豎目的。」
那女人轉身看著我,原本的怒容變成一臉的鄙夷,似乎對我這個厚顏的乞丐頗為不屑似的。但是當她看到我的手之後,便愣了一下,臉上出現了驚恐的神色。我以為我手中的那枚銅板已經變成了一隻蜘蛛,低頭一看,才發現我藏在斗篷底下的手伸得太出去了,以至於手腕露在外面,讓她看到了我的手掌與手臂連接之處那些錯綜而醜陋的疤痕。但願我的父親當初縫合時手法能高明一些!
此時,那戶人家的女主人聞聲從屋內走了出來,詢問騷亂的原因。那金髮女子見狀便一臉驚恐的跑進屋內,並立刻把門上拴。然而,在我還沒來得及溜進巷子裡之前,她又開始尖聲斥責那女僕偷吃了她的水果,然後才向她的朋友提到關於我的事情。
我不知道何時該採取行動,何時該袖手旁觀。
我總認為相貌姣好的人應該也有著美麗的靈魂,反之亦然。在這方面,我自己就是一個實證:我外表看起來像個怪物,內心也很醜陋。因此,當我看到一個美麗的女人時,總以為她必然是個天使。
事實上,除了女人之外,羅馬的的男人也讓我開了眼界。那些神父、教士、教授和年輕的學子們總是令我著迷。這裡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學者。此外,在這裡──就像在我之前所經過的每一座城市一樣──我經常在一天之內聽見多達五種不同的語言。這些年來,我在不知不覺之間便學會了這些語言,就像一個貪心的小孩狼吞虎嚥的吃著蛋糕一樣:一分鐘之前,那蛋糕還放在外面,一分鐘之後已經下肚了,而且那小孩根本不需要去思考如何咀嚼或吞嚥。
然而在羅馬,除了語言之外,更重要的是人們談話的內容。梵諦岡一帶的男人們成天都談論著歷史、文學、數學、自然哲學和藝術,當然更少不了他們那奇怪的神學。閱讀一冊偷來的聖奧古斯丁著作(在羅馬這類書就像書寫用具一樣隨處可得)是一回事,但傾聽身邊的人群比手畫腳的討論原罪的問題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多麼渴望能夠加入他們的行列,以便能提出一些我私下閱讀時所遇到的問題。
昨天他們討論的是有關肉體與靈魂的話題:
「安東尼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一個年老的神父問道。他的呼吸有些費力,語調則頗為急切,顯然對這個題目非常在意。「難道靈魂只不過是機器的馬達?」
「沒錯,安東尼歐。」另一位神父附和道。「你說的是笛卡兒的理論,不是神學。靈魂是有作用的。它不只是居住在肉體裡面。事實上,肉體是由靈魂所創造的。」
「身體是讓我們用來贖罪的。」受到圍剿的安東尼歐表示。他年紀輕輕的,下巴蓄著一撮小鬍子,手中抱著一疊書,靠在他那單薄的胸膛上。
「並非如此。唯有有靈魂居住的肉體,才能被稱為人類。一具屍體的手臂就跟一尊雕像的手臂沒有兩樣。」
「我們是因為有原罪,才受到處罰,有了肉體。」安東尼歐仍堅持他的說法。
「現在你又從笛卡兒轉到了俄利根!」那年老的神父忿忿的說道。「不!不!不!宇宙──全宇宙──包括我們的肉體在內──都是基於純善而創造出來的。肉體是靈魂的僕役。它甚至可以為那賦予它生命的靈魂帶來好處。」
當時我屏住呼吸,默默的坐在那裡,心想如果我掀開帽兜,問他們:「我沒有靈魂,只有某種讓我能夠甦活的電流般的能量;甚至連這個肉體都不是我的。我是被人用一些屍塊創造出來的生物──我身上的每一個部位都像你說的那樣,沒有生命,與大理石雕像無異一-那麼,我算是什麼?」他們不知會有何反應?那老神父會不會嚴肅的點點頭說:「朋友,這是神學上的難題」?那些神職人員會不會認為我是撒旦的化身,並因此而害怕我?
但現在已經來不及問了。昨天,當我坐在廣場上,靠著柱廊裡那巨大的石柱乘涼時,看到華頓在距我不到五十呎的地方走了過去。他蓄著一撮凌亂花白的鬍子,看起來有如一個能夠讓天上降下火雨的沙漠先知。他緊抿著嘴,穿著僧侶般的素服,眼裡也閃耀著如僧侶般熱切、出世的光芒。
父親過世後,我和華頓曾在冰上搏鬥,至今忽忽已經過了十年。當年我從他的身旁走開時,根本沒想到將來會是怎樣一番光景,也沒有料到此後我們兩人的命運竟然會交織在一起。
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我父親的遺體旁。我們在冰上交手後,過了幾個月,我又再次遇見了他。當時他已經不復昔日的模樣,面容和身材都因著生病而走樣,並且亟欲向我尋仇。不知父親臨終時究竟對他說了些什麼,讓他許下了一個無可改變的承諾,使得他從一個尋訪極地的船長變成一個一心只想置我於死地的殺手?
在那幾個月裡,他的改變是如此之大,以至於我已經認不出他來了。當時已經過了午夜,我正在白俄首都明斯克一條燈光昏暗的巷弄裡。忽然間,一個陌生人像公牛一般朝我撲了過來,但他所用的武器並非頭上的角,而是手裡的短刀。我以為他只是一個有勇無謀的強盜,於是便搶走他手中的刀子,並將他推到一旁。沒想到他卻再度撲了過來。我把他摔到牆邊,正準備動手解決他時,他突然開口了:「你認不出我來,是嗎?」
我原本預期他會用俄語咒罵我,沒想到他說的卻是英語。於是我便鬆開了手,端詳著他的臉。
「認不認得又有什麼差別?」我的英語有著濃重的口音。
「我認得你。我知道你做了什麼事,也知道你是什麼貨色。你沒有權利冒充我們當中的一份子,因為你根本不是人。」
「你是誰?」我更用力的捏住他的脖子。
「我是羅伯‧華頓。」他伸出一隻手,彷彿要藉此證明他的身分一般。當我看到他的兩根指頭中間那個已經結疤的缺口時,便想起來了。「維克多.法蘭根斯坦在我的船上被你害死了。他是我真正的朋友,也是我的弟兄。所以,連帶的,我也被你毀了。」他的臉上露出了微笑。「法蘭根斯坦的遺願是要我讓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現在,這也是我最後的心願。」
「為什麼?因為我砍了你的手指嗎?你怎麼不請我父親幫你縫上一根新的?」
說著我便將他摔到地上。但他又跳了起來,從靴子裡抽出另外一把刀。
「我先前開口只是為了讓你知道我就算下到地獄也要找你報仇。下次我就不會先停下來說話了。」
說完他便溜走了,以便在將來尋找更適當的時機下手。
在這一天晚上和後來的幾次交手中,我為何不曾動手殺他?是因為他是唯一知道我的真實身分的人嗎?還是因為他是世上唯一和我父親有關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後來那幾年當中,他不停地追殺著我,而我則一次又一次地放過他,到最後變得愈來愈難以下手,現在已經下不了手了。至於他之所以要向我尋仇的原因,我或許這一輩子永遠都不可能真正了解,因為自從那一次交手後,他果然再也不曾和我說話。我們的相遇和搏鬥總是在無聲中進行,時間通常是在夜晚;有時也不免見血。每次分手時,我們都心裡有數,知道彼此還會有碰面的一天。
就這樣過了將近十年。
此刻,蠟淚已經流到了石頭上,燭火愈來愈昏暗。趁著還有光線,我將收起筆,拿出那冊卡瓦爾康提的詩集來。這本書雖然是我上個星期才從別人身上偷來的,但至今已經讀了許許多多次(因為沒有別的書可看),以至於書中的詩句我都已經滾瓜爛熟了。從前我把每一本書的內容都當真,現在才知道書中所言不能盡信,而卡瓦爾康提的作品尤其如此,因為他寫的是情詩。但即便如此,在這段旅程中他還是一直陪伴著我。
今晚我將朗誦他的作品。這裡的骷髏已經太久不曾聽見詩作了。他們必然很想有些娛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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