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錯重點的另類閱讀

當晚她在廚房烹煮，煮的東西奇怪得難以形容。她將夾竹桃泡在沸水中，還加入一截會開出白色喇叭花的藤蔓根部，白花散發著光澤，像一張張開心的臉。她將在月色下從鄰居籬笆處採集來的植物泡進去，再加上小朵的心型花。然後慢慢敖煮，整間廚房聞起來像是新鮮與腐敗樹葉交雜的味道。那晚她丟了好幾磅那種溼淋淋、翠綠色的東西到別人的垃圾桶裡。她不再與我交談。她坐在屋頂上，與月亮說話。

母女之間的愛恨糾葛，其實是作家非常容易發揮的題材。可以寫得很溫馨、可以灑狗血、也可以樣版制式；我一直期待在某一本書中讀到討論母女之間為何有心結的理論，但是必須排除掉佛洛伊德的戀父情結這個理論唷。

如果依照佛洛伊德的戀父情結來分析，再加上坊間流傳的說法：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戀人，所以註定要和母親----這位父親今生的愛人----爭寵。那我到想問問，假設一個女兒對父親毫無印象、甚至也沒接觸過，如何生出愛戀呢？

就像《白色夾竹桃 White oleander》裡的雅絲卓，我覺得與其要說她有戀父情結，倒不如說她一直在追尋一個母親的完美形象。

在書的一開始，雅絲卓和母親英格莉還在一起過著一般人的生活時，母親在女兒雅絲卓眼中是一位外表既美麗出色、又集知性與感性於一身、還冰雪聰明過人的女子。

相較於母親的完美與母親現在的處境，雅絲卓認為母親之所以必須過著像現在這樣貧乏的日子，全都是因為她，母親為了雅絲卓而不得不的犧牲。雅絲卓這樣訴說著自己的內心感受：

我嗑著瓜子，將自己從四月開始便穿著的橡膠涼鞋甩掉。我不能告訴母親，我的鞋子又穿不下了。我不想提醒她，是我使她被困在電費與孩子的鞋變得太小這種俗務中，是我讓她像麥可奄奄一息的番茄般在窗戶攀爬。她是一個跛了一隻腳的美女，而我就是那隻跛腳。我是縫入她衣服褶邊的磚塊，是她的絆腳石。

看著這段文字，讓我感覺很心疼，小孩有何辜？小孩是自願被生出來的嗎？家境不好是小孩的錯嗎？與其要說是雅絲卓的問題，倒不如說是母親當年不深思熟慮，反而生下雅絲卓，應該承受的果報。

更令人生氣的是，隨著文字一段段過去，這個完美的母親終於讓讀者發現她的任性與不負責。在母親殺了情人巴瑞之後，粗糙而毫不掩飾的殺人手法，讓警方一下子就找上門來；這個有欠思考的母親還是隨口跟雅絲卓說，她去去就回，一點而也沒想到要幫雅絲卓安排後續的生活。

「雅絲卓，他們不能拘留我，」她說。「別擔心，我一個小時後就回來了。」
她說。她說。
我坐在麥可的沙發上，邊睡邊等，就像狗在等主人。等了一天，又一天。之後，過了一個星期，她仍然沒有回來。她說她會的，卻一直沒有回來。

讀到這段文字，任誰都會生氣吧！

珍妮特．費祺( Janet Fitch ) 的《白色夾竹桃》娓娓道來雅絲卓在母親入監服刑後，如何一個人面對未知，如何自己一人求生存，如何自己照顧自己長大，讀來既令人心疼也令人心碎。

我無意批評寄養制度或中途安置之家制度的優劣，因為那是社會福利問題，也就是說，我認為那是當家庭功能不彰時，才需要社會福利介入。

但在那之前是，英格莉這個……簡而言之，讓我會想殺她的女人，到底對女兒可曾有過一絲內咎？至少我在厚厚的四百多頁文字中，完全沒有讀到！

白色夾竹桃  (White oleander)
• 作者：珍妮特．費祺   ( Janet Fitch )
• 譯者：蔡憫生
• 出版社：希代
• 出版日期：2001年02月
• ISBN：9574672352